木槿
凋落在绽放的瞬间

常见的东西往往被忽略，比如栽种于道路两旁、房前楼后的木槿，我曾一度把它们当作和国槐、垂柳一类的植物，并未留心它们也会开出鲜艳的花朵来，并不知道那些就是文人墨客时常吟咏的“槿花”。直到偶然间看了为《诗经》所配的插图，其中“舜华”的模样竟依稀相识，转过头望望窗外，路旁的灌木正开着同样的紫红色花朵，于是我才恍然，原来这植物叫做木槿，一直在身边却被忽略的花，竟是两千多年前的西周用来比拟最美丽的新娘的。

此后每见了木槿的花，我便总会想起《诗经·郑风》中所说：“有女同车，颜如舜华，将翱将翔，佩玉琼琚。彼美孟姜，洵美且都。”满树槿花，也总让人浮想联翩，想起工笔画里那些婉约的女子，浅吟低唱，百啭千回。于是，也难怪古时的画师们也偏爱此花，将木槿列为画中“六妍”之一。

中庭有槿花

荣落同一晨

然而美好的东西，似乎总难持久。木槿也叫朝开暮落花，清晨开放，黄昏凋零。通常一朵槿花之一生中，只能看见一次日出和日落。白居易曾在《秋瑾》诗中咏道：“风露飒已冷，天色亦黄昏。中庭有槿花，荣落同一晨。秋开已寂寞，夕陨何纷纭。”柔弱的槿花，就这样轻轻坠落在清冷的秋夜，令人无限怅惋。

读了白居易那诗，为槿花感叹着浮生若梦，我却抑制不住心中的惆怅，终于决定要去亲眼看看木槿的凋零。立秋之后的黄昏天高云淡，风微凉了，落日余晖混着灯影，把枝头已渐合拢的槿花染上了迷幻的色彩，紫红色的花如渐熄的火焰，挂在枝头，或者静静地躺在树下的绿草里，美丽而肃然。这是木槿花特别的告别方式，它不像桃李般落英缤纷，而是片片花瓣都聚合收敛，抱成小花苞状，然后轻轻落到地上，绝不让花瓣沾一点尘土，“质本洁来还洁去，强于污淖陷渠沟！”